南正尖应该不算是永嘉的有名气的景点,据说其海拔高度为1246米,在永嘉县也是位列三甲的存在。 国庆假期,远的没安排,就来个说走就走的自由行。本来想睡到自由醒出发,想不到第二天三点多就睡了,打理了一下,四点钟就上车直奔南正,原以为能看个日出,到了目的地,还是迟了点,没有做的攻略,看到广福寺的字眼,以为到了,一问当地人,才知道上去峰顶,慢走的话,还要近两小时。 幸好阳光时阴时沉,沿着石阶开始向上走,空气里有股清冽的草木与泥土的混合气息,吸一口,肺腑都像是被洗过了一般。 起初,四周的景物还看得分明。路旁的灌木丛挂着露水,远处溪涧的潺潺声也听得真切。但走了约莫半个时辰,不知不觉间,便踏入了另一个世界的边界,有点仙境的感觉。 雾来了,起先只是林梢间缠绕的几缕轻纱,羞怯怯的。不多时,便成了弥天漫地的大氅,将整座山峦严严地包裹了起来。我游过的名山不多,映像深刻的也就是庐山,这种雾来雾散的景象,仿佛置身于多年前的庐山。山路上的行人稀少,脚下的石阶,也不像是人工开发的痕迹,一级一级地,在眼前不远处便被乳白色的虚空吞没,仿佛这路是凭空生出来的,引着你走向不可知的深处。我停下脚步,扶着身边一棵湿漉漉的树干,向四周望去。万籁俱寂,唯有雾气在无声地流淌、翻卷。那蓊郁的森林,那嶙峋的怪石,都失了本来面目,成了这无边白幕上几笔写意的、淡淡的影。人便也在这影中,失了重量,忘了尘寰。 此情此景,不知怎的,便让人心里生出些微妙的感触。人总是执着于看清一切,却忘了,在这茫茫的雾里,与一种浩大而朦胧的美悄然相遇,也是一种难得的缘法。我们平日里的生活,不也常常如此么。总盼着事事分明,前程坦荡,可偏偏多是这般云里雾里,须得一步一步,摸索着前行。 这南正尖,地处永嘉与黄岩的交界,算不得什么名山,海拔据说不过千米。山脊的另一侧,便连着那金圣项。正行走间,雾似乎淡了一些,前方隐隐约约现出一座小庙的轮廓。同行的本地人轻声说,那是“悟空庙”。我们这方水土,是信奉齐天大圣的。 这倒真是一桩有趣的事。在这东南的海隅,竟藏着对那位闹过天宫、闯过龙宫的猴王的虔诚。我走近那庙,庙很小,极朴拙,粉墙黛瓦都浸润在湿气里,颜色沉静。庙里供奉的,果然是那位孙行者,只是塑像的姿态,少了些戏文里的桀骜,多了几分乡野间的威严与慈和。想来,在这高山之巅,云雾之乡,百姓们将风调雨顺、出入平安的愿望,都托付给了这位神通广大而又带着几分顽皮人情味的神祇了。据说这样的庙,山上不止一座,可见香火之盛。他一个筋斗能翻十万八千里,想必也能看顾这山下星罗棋布的村落吧。 山顶的风大了一些,吹得雾气奔涌起来,像一条滔滔的白色大河,从我们脚下流过。远处的山峦偶尔从云隙里探出头来,一瞥之下,又迅速隐没了。那与南正尖相连的金圣顶,更是始终藏在深深的帷幕之后,不肯示人。我们原计划是要走到金圣顶的,但看着这无边的云雾,心里那点“征服”的念头,也便淡了。这山,这雾,这庙,已然给了我们足够的馈赠。 下山的时候,雾渐渐薄了,像退潮一般,从山谷间缓缓抽离。回头望去,南正尖又重新披上了它青翠的衣装,安静地立在渐明的天光里,实在得很,仿佛刚才那场盛大的、迷离的梦,从未发生过一般。只是衣袂间残留的湿气,与心头那份挥之不去的澄净,提醒着我,确曾在那云里,走过一遭。没有看到传说中的云海日出,也没有走完全程,但好像,也并不觉得遗憾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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